【記者黃律齊台中報導】光線透過鏤空雕塑灑滿展場，金泥勾勒的蛆蟲在腐敗中隱隱發光。就讀東海大學美術系碩士班的張家禎，11月26日在「辛藝術」舉辦個展《孤寂的告別》，展出六件跨越「生命」、「孤寂」與「遺忘」的作品，呈現他對「存在」的深層思索。
三聯式作品〈眾生相〉為張家禎早期的創作之一，開啟他以蛆蟲符號探問生命與腐朽循環的旅程。 圖／黃律齊攝
張家禎的作品中，常可見密集而精細線條所構成的圖樣，「有人說像海葵、菊花、小腸絨毛。」他解釋，圖樣原型其實是蛆蟲，「牠常被視為負面的，但在生命轉化的過程中，一切都可能成為孕育新生的養分，所以我也把牠視為再生的象徵。」最早誕生的作品〈眾生相〉中，張家禎透過蛆蟲隱喻萬物皆無法永存，並且終將消亡，作品〈安魂〉則以九張木板呈現家犬過世後的腐敗歷程。〈安魂〉以「白炭精」（註一）在黑色木板勾勒小狗輪廓，其後金色蛆蟲逐漸爬滿身軀，最終只剩白骨。張家禎認為，腐敗並非終點，而是精神層面的昇華，也象徵生命的另一種延續。
註一：白炭精由礦物色粉製成，可在深色紙上加強亮部，也可與粉彩等乾性媒材搭配使用。
〈安魂〉以家中小狗的死亡為題，描繪蛆蟲逐漸爬滿軀幹，分解肉身，最終歸於自然的過程。 圖／黃律齊攝
本次展覽分為「孤寂」與「告別」兩大主題。張家禎指出，「孤寂」比「孤單」多了空虛與疏離。「我們一生試圖留下什麼，但當肉體消亡時，究竟還能留存什麼？」作品〈痕跡〉中，蛆蟲布滿潔白的紙絹，如同人類生前奮力搏戰，試圖開創自己的天地。而對應的三聯黑色作品上卻只有若隱若現的刻痕，象徵人死後僅在世界上留下淡淡印記。展場上方懸掛著作品〈餘蔭〉，鏤空結構在光影映照下，微弱陰影落在觀眾身上。觀眾乾媽（化名）說：「我覺得光影落在觀眾身上的方式很有感染力。」張家禎比喻，這樣的景象如同身處正午樹蔭下，也像前人留下的影響，「我相信這些不起眼的痕跡終究會融入後世的生活。」
談及〈痕跡〉，張家禎認為，既然身處於世，只要踏實度日、活得開心即可；至於個體能否留下痕跡，則交由後人定義。 圖／黃律齊攝
另一主題「告別」圍繞緩慢遺忘的過程，張家禎說：「我們不見得要用負面的方式看待『遺忘』，它或許是一種救贖。」作品〈告別〉為他的童年照片，散落於展場不同角落。張家禎以筆刀雕刻照片，如蠹蟲蛀蝕痕跡，象徵記憶隨光陰逝去。另一件作品〈消逝的面容〉中，他以影印機複印自己不同人生階段的證件照，取材自道教喪儀「做七」（註二）的概念，共揀選49張影本。張家禎表示，人們遺忘面容的速度很快，「時間一久，連他人臉上的一顆痣也不記得了。」此外，他在影本下方放置風扇，讓照片層層翻起，如同記憶在消散之際，某些片段仍偶爾掠過心頭。
註二：「做七」指人死後每隔七天舉行一次超渡儀式，共七次，持續49天。
張家禎曾飼養衣魚，觀察其啃食紙張的方式，並轉化為作品〈告別〉的創作元素。 圖／黃律齊攝
辛藝術工作人員 Emma（化名）表示，張家禎此次展覽跳脫平面形式，強化空間與觀眾的互動。 張家禎說：「每一次相遇都獨一無二，我以這樣的精神去做這系列創作。」他也認為，「遺忘」讓人有機會放下牽掛，不被干擾地走向終點，「或許那也是一種解脫、一種幸福。」
〈消逝的面容〉由張家禎高中、大學與碩班證件照複印而成。他認為，遺忘看似可悲，卻是人生必經之路。 圖／黃律齊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