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記者林偌甯台中報導】「在大眾想像中,鳥在空中飛翔,象徵自由,但展中的牠卻被束縛。」國立臺北藝術大學美術學系碩士生李兆起即日起於台中毛刺空間,舉辦個展《想要勾著一些樹和鳥》。李兆起結合歷史文學與個人觀察,運用壓克力顏料和裝置展現對當代社會與自我生命歷程的無力感。
展名源自李兆起陽台的仙人掌常勾住落葉與垃圾,無特殊含義,他希望無意義的命名可以給觀眾自由想像空間。 圖/林偌甯攝
談起展覽理念,李兆起表示他習慣先以直覺創作,再分析作品意涵。他提到作家羅貝托.博拉紐(Roberto Bolaño)與馬利歐.巴爾加斯.尤薩(Mario Pedro Llosa)筆下對政治暴力和權力爭鬥的描繪,使他反思當前社會危機。為此,李兆起以「無力感」為題,在作品中融入童趣元素與低對比色調,運用簡化、平面化的畫作構圖,塑造童真的外表,隱喻現實中的多重暴力。「我們現在面臨著一個大威脅,但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常常忽視它。」他補充道。
李兆起將孩童玩物融入創作,平衡展覽對政治、暴力的批判意味。 圖/林偌甯攝
「我喜歡文學具有的時間感和豐富內容。」李兆起說道,為呼應文學複雜的層次,他嘗試在畫布上隨機塗抹、打磨礦物粉,堆砌作品的厚度與質感。他將任意灑落於畫布上的礦物粉視作草圖,「不打草稿會不知道畫面要畫些什麽,礦物粉(在畫布)上面的隨機樣態幫我決定畫面。」作品〈小薩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倒霉的〉取自作家尤薩的《酒吧長談》(Conversaciones de bar),李兆起藉礦物粉與樹脂形成的不規則、斑駁痕跡,呼應小說主角小薩在20世紀祕魯動盪中的掙扎心境。
作品〈小薩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倒霉的〉畫中的鳥被操控且難反抗,如被操控的手偶,暗喻祕魯被軍政府統治的經驗。 圖/林偌甯攝
李兆起除了揉合壓克力顏料與礦物粉作畫,也透過讓仙人掌快速生長的種植方式「嫁接」,隱喻當代強勢文化侵略弱勢文化的常態。他說道:「嫁接是把仙人掌的頭切掉,再移植到另一株台木上,就像砍掉你的頭,換上別人的頭,讓你為它生長。」由於仙人掌外型酷似飛彈,李兆起遂將其擬態為武器,反思當代社會的威脅與衝突。
藝術家視仙人掌為一種武器,但當仙人掌任人嫁接後,它原本的生存機制被破壞,也就成了無用的武器。 圖/林偌甯攝
畫作〈遠離名為進步的天使〉引用瓦爾特.班雅明(Walter Benjamin)對保羅.克利(Paul Klee)作品〈新天使〉(Angelus Novus)的詮釋:「天使背對未來,面向過去,看到歷史中的廢墟,卻被「進步」的風暴推著他向前,所以無力改變。」李兆起認為,災難不斷重演,人民在不同時代持續被政權壓迫,觀察者無法改變現狀的無力感正與「天使」相呼應。他在裝置與畫作中重複使用斷裂的房屋和手指等符號,串聯藝術家與天使共有的無力感。房屋象徵歸屬感,但畫中建築被分割,暗示社會不安;被切割的仙人掌則轉化為斷裂的手指,暗喻被侵襲的生活。
〈遠離名為進步的天使〉描繪追隨機尾的飛機,象徵歷史災難的循環重演,圖中斷裂的物件成為動盪社會的隱喻。 圖/林偌甯攝
大學畢業後,李兆起經歷數份工作,深刻體會求生存時必須承受的不合理壓力,再將這份無奈體現於〈失敗的戰車〉。作品呈現出古代戰車的場景,但李兆起特意將駕馭戰車的馬匹,替換成一群被鐵鍊束縛著脖子的犬型戰士,象徵無法掌控自身生活方向的處境。觀展民眾張婷表示,作品中的留白為他帶來更多想像空間,「生而為人,進步未必是每個人的終點。」觀者小明(化名)則對作品〈Sweet Go〉提出見解,他認為作品中描繪的狗既想尋找出口又懼怕外界干擾,反映藝術家渴望突破創作卻難以接納他人建議的矛盾心境。
〈失敗的戰車〉是李兆起坎坷的職涯寫照,四頭型態各異的生物找不到方向,只好任由鐵鍊綑綁、拉扯。 圖/林偌甯攝
展間垂掛藝術家的創作筆記〈反當代主義狗評論集〉,他盼觀者循其中線索觀展,自行延伸作品意涵。 圖/林偌甯攝